【墨鱼卷】秋

现实向,本来想写cp的,结果写出来感觉是没什么cp的cp向。

有一点wb群像含量,私心还有一点清蒸鱼一绝含量。

标题无意义。

时间线到挑杯结束,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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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卷的眼睛很好看,这件事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梓墨就发现了。

那时候他们并不相识,端坐赛场两隅。赛后他们排队握手,走在梓墨身前的纵情和老队友依次拥抱,流程被拖慢,梓墨停下来等待时抬头看了对面中单一眼。刚刚的比赛以镜杀掉无助的的张良告终,因为平添不少戏剧性,与低气压的队友们不同,真正的受害者甚至摇头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梓墨小心翼翼地伸手与他相握,花卷嘴角的弧度尚未完全收敛,眼神却已平静下来,与他只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眼睛很大,很亮,然而没有笑意,没有温度。梓墨本身并不是一个擅长和别人眼神交流的人,他只是看到了花卷的笑,于是就看过去了,然而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看上去好相处的人也不会对所有对手都露出友善的笑容,顿觉失落。他不明白失落是从何而来,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走去向观众鞠躬。

当他转过头时,败方选手正在从舞台上退场。刚刚握手时没有发现,花卷不算高,在旁边野射的衬托下甚至更显小。然而他坠在队伍末尾走进幕布背后的时候,昂着头,像一只孤傲的飞鸟。

再之后的那个赛季,又一次赛后握手。这一次走在梓墨前面的人变成了花海。走到对面中单面前时小队长低声说了句什么,花卷笑起来,作势要打他,花海急忙捉住他的手,两个人完成一个别扭的拥抱。梓墨觉得熟悉,上一次交手时的情景突然涌入脑海。他踟蹰着走上前握手,低着头,生怕又一次看到那张明明带笑的脸上却有着一双那么平静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后腰上被人拍了拍,对面中单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继续往前走。梓墨感觉自己的耳朵如同被点燃一般发烫。这是表达友好的方式吗?

然而就在他想要回头的瞬间,他听到那个离他不远的声音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小鹏。”

于是他最终也没有敢回头去看。

第三次见面与上次相隔不久,比赛结果也相似。这一次花海与花卷的拥抱标准了些,再没有多余花哨的动作。梓墨跟在队伍后面走过去,机械地弯腰握手,在背景解说声音的掩盖下听到一声叹息。

那天是花海和无心一起上的采访席,对面则是花卷上的败方采访,结束后小队长一路小跑回到休息室:“喆杰,刚卷神问我你是不是自闭啊。”

“啊?”梓墨疑惑。

“他说这么多次赛后握手你就没抬头看过他们队人一眼,现在他们传疯了说你不是自闭就是哑巴。”

我明明抬头看过。梓墨在心里反驳,嘴上却说:“可我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花海笑了:“那倒也是,不过你多和其他队伍的选手打打交道也没坏处嘛。”

梓墨嫌麻烦,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旁边听见全部对话的今屿揶揄:“喆杰你可别听他的,他天天和别的队的聊天也不知道他聊出什么了。”

花海急忙找补:“我又没天天聊,不就是最近大家一起上课的时候聊了几句嘛。诶呀小翔你放心吧,我对咱们eStar那可是忠心耿耿。不信你问喆杰。”

梓墨点头:“是啊。”

他那时候心里还在嘴硬。算了,不去纠结什么别人友不友好还是自己自不自闭,反正队里有一个那么社牛的队长负责外交。他十七岁,刚刚出道两个赛季,是eStar的未来,有大好前途,总归没有转会的打算。所以他就算真的自闭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第四次赛场上的见面结局仍然没有不同。他远远望向滔搏的选手席,花卷新染了头发,梓墨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颜色,总之和那年的世冠出征服相近,灯光照在上面更觉显眼。

全新的场馆,选手休息室相隔不远,下场后他低头跟在队伍后面边走边走神,只下意识跟着余光里面那抹亮色。

然后那抹亮色停下来,梓墨也跟着停下来。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走到了距离滔搏休息室不远的拐角。而花卷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沉默一会儿,他突然开口:“罗思源?”

不是。梓墨没有应声。所以花卷是听到了后面跟着的脚步声,误以为是花海来安慰他吗?

梓墨以为花卷会回头确认,这样当他发现是认错了人的时候,他就可以以走错路为缘由迅速溜走。然而花卷没有回头,好像很笃定这个时候跟着他的人一定是花海一样,以背对着他的姿势就那样继续说。

“你不用安慰我,微信发个红包意思一下就行。”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是第几次了?我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在赛场上赢你是什么时候了。”他顿了顿:“也不是不服,只是输多了难免会有点难过的嘛。”

“还不说话?都跟着我走了那么久了。怎么,和你们家对抗路学坏了是吧?”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上次让你回去说了,这次握手的时候还是不抬头看人,是不是还在自闭装哑巴?”

梓墨艰难从自己耳膜上传来的心跳声中分辨花卷的声音:“唉……现在的小孩,怎么都不喜欢说话呢?这要是在我们队,我每天逼着他说话。”

我没有不说话,只是……梓墨差一点就要张嘴替自己辩驳了。只是什么呢?他又不清楚自己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不抬头看过去。仅仅是因为最开始那一眼没有得到自己认为的友善的回应这么荒唐的理由吗?还是说是因为自己亲眼看到的与外界对花卷的认知并不一样?如果他这么说了,花卷会不会反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所幸他也没能纠结太久,前方的休息室中人声逐渐吵嚷,好像是在找人。几个人用不同的声线念叨同一个名字:“吴育涛呢?”

花卷把手放在休息室的把手上,等待喧嚣靠近时继续开口:“等下一次再碰上的时候,赢的就该是我了吧。”他推开门,休息室里面的人声变得更加清晰:“吴育涛来了。”很快又随着门的关闭而变得模糊了。

几天后相同的场馆,eStar被安排到滔搏之前的休息室,花海推门进去,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被吓得一蹦三尺高。

今屿跟在后面,也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呼:“谁在这儿放个镜子啊?”

镜子?梓墨正好走到休息室门边,他好奇地抬头。休息室门口放了块巨大的落地镜,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身后楼道的拐角。

花海和今屿在开玩笑放这块镜子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先把对手吓懵丧失作战斗志,梓墨听不进去,耳畔嗡嗡作响,脑中的一片混乱最终汇总成一个问句——

……那面镜子,前几天就有吗?

那年世冠结束后,未成年选手不能上场的规定最终还是颁布下来。后面一段被封印的时光里发生太多事情,而梓墨本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段历史越过他继续悠悠往前走,于情他不想改变历史,于理他不能改变历史,于是终究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梓墨无暇思考这个规定让他失去了什么,只是逐渐清楚要离开社交舒适区的那个人终归只会是自己。

转会期出去试训前,花海叮嘱他要和队友多沟通,无论是游戏里还是生活上。梓墨点头答应,小队长声音渐行渐远,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仍然盘桓:“这要是在我们队,我每天逼着他说话。”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从记忆中翻找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紧接着那条走廊、那面休息室中的镜子便又在脑海中栩栩如生了。梓墨又想,如果他早知道几个月后他会离开,会考虑要怎么样和队友以外的其他人沟通,那个时候他就大概一定会开口和花卷打个招呼。

说不定……说不定花卷也会对他笑一笑呢。

  

行李箱滚轮拖在地上的声音在宿舍门前停止,梓墨推开门,唯一空余的床上铺着新换的被单。床头压了张纸条,他走过去拿起来,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欢迎梓墨”四个汉字加上“ZIMO”四个字母。大概是两位室友都有参与,梓墨两个字看上去还是用不同的笔迹最后加上去的。

放好行李后他去训练室报道,离得近了就听到玻璃房里传来笑骂声,有个粗嗓门在大声抱怨自己网卡,是连隔音墙都不能完全抵挡住的声波攻击。里面人吵吵闹闹的,梓墨模模糊糊听到一句“李宇浩你别……”,他努力在脑中搜索李宇浩是哪个选手的现实姓名,还没得到正确答案就听到那个粗嗓门也对着喊:“你给我等着吴育涛。”

梓墨敲门的动作定住,仿佛在这个瞬间才反应过来训练室里面吵嚷的这些人就是他职业生涯重获新生后的队友,而吴育涛,吴育涛……那是在上个转会期毫无预兆地挂牌后匆忙转会的花卷。

他敲了敲门,推门进屋。现在里面的人全都安静了。梓墨并没有对此感到紧张或退缩,他只是环顾四周。

电竞椅杂乱散布在屋内各处,中间被人薅了几张当成临时擂台。刚刚在叫板的两位是花卷和刚从DYG转会过来的星宇,此时手里还分别拿着自己的训练机,屏幕上是墨家机关道的地图,此时双双从黑屏中复活,原来两个人正在solo上官婉儿。旁边的椅子上则分别是两位的支持者,暖阳刚还在探头给花卷支招,现在看见梓墨进来就乖巧地坐得笔直。而星宇旁边的阿豆在摇头,似乎刚还在和暖阳争辩他的眼光。他们身后的窗边抱臂站着个梓墨有些眼熟的身影,没有加入这场混战的意思。在次级联赛时他们两个曾经短暂当过一段时间的队友,如今两年多过去,在另一个俱乐部的训练室里,乔兮再次点头和他打招呼。

梓墨最后朝花卷的方向看过去。他想起过去仍是对手身份时那些刻意避开的眼神接触,终于抬眼对上了花卷的目光。

花卷的眼睛依然很大,很亮,然而比起他在比赛场上初次抬头看到的少了点冷漠与傲气,眨眼时带着点温柔,开口说哈喽的时候盛满笑意。梓墨后知后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所期待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那时他以对手的身份,奢求他像看队友一样看他。

报道结束后他们回宿舍,梓墨这才有时间整理他的行李箱,他在eStar一年半,除了回忆也没留下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行李箱一小半空间给了他从家里带来的枕头,另外的部分装的是要穿的冬装与其他衣物。他埋头把衣服放进衣柜里,身后传来队友们在宿舍门口说话的声音。

暖阳蹦蹦跳跳地走进来,直接往自己床上一趴,放松地发出一声像终于活过来一样的叹息。他翻了个身,后知后觉屋子里多出来了另外一个人,又噌地一下坐起身来。

他们俩都不是主动开启话题的类型,互相盯着对方眼睛眨了半天。直到门口又传来开门的声音,梓墨和暖阳同步抬头看过去,这次是花卷。

中单选手推门进来,直直对上两双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在等我?”

他开了口破冰之后气氛放松下来,暖阳也知道该说什么了,自然地接话:“在等你回来再正式迎接下我们梓墨兄。”他往梓墨的床这边看了一眼,“梓墨兄,你是不是已经看到我俩写的纸条了?”

花卷大概是想起来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一脸不好意思地补充:“就是实在不咋好看。”

梓墨把刚刚被他扔到一边的纸条又重新拿起来端详,两种笔迹极具个人特色。欢迎两个字笔画圆润,与后面几个英文字母放在一起毫无违和,仿佛中单选手抬头看人时睁大的眼睛。后加上去的梓墨两个字则有棱有角,复杂的笔画连成一片,彰显打野选手在赛场一次次展露的野性与锋芒。

他看了好久,把卡片收起来放好,对着两个室友笑了笑:“谢谢。”

  

后面某天吃饭时闲聊,花楼问几个新转会来的人适应得怎么样。星宇不必说,他满打满算在微博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和所有人都混熟。乔兮虽然对刚认识的人话不多但本质是个随遇而安的,能继续打比赛就很好,融入的速度也不慢。

又问到梓墨,他这几天和暖阳花卷培养默契,吃饭睡觉几乎都同步在一起,受到不少照顾,自然适应也良好,再加上和乔兮是旧相识,社交压力也没有那么大。

对抗路选手把这些事实老老实实和教练汇报,几个人听完都惊讶:“你们俩之前是一个队的?”

梓墨看一眼乔兮,发育路选手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提到两年前那段历史。两个人都来自江西吉安,一起打过城市赛,后面也打过一些次级联赛,与当年无字辈的昆山SC是同届,只是成绩不算太出众,自然关注度不高。小战队资金有限,周转不开,自然寿命也短暂。当时这些比赛时间周期短,大多打线上,队员与队员间只有短暂的几个月时间在线下一起训练。乔兮那时候刚抛弃主播身份开始打职业,处于从边路转型射手的初期阶段,梓墨不到十六岁,自带一种那个年纪小孩特有的中二气质。

大家都不知道队伍能走到哪步,也不知道这些一起打比赛的队友们目标如何,能坚持多久。除去队内的基本交流外,乔兮没有交朋友的兴趣,梓墨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着各种自己的想法。其实当时两个人没那么熟,如今来到同一支队伍重新培养当年没有完全产生的队友默契,冥冥中也算一种缘分。

他说完好一会儿,花卷困惑地抬头:“你说你们和无畏同一届?那不就是我们那届?”

几个人照着记忆对了半天才对上号,花卷那时候的ID和现在不一样,两支队伍也都在线上赛阶段就已经淘汰,甚至没有机会做对手给彼此留下些更深刻的印象。后面花卷所在的队伍拿到KPL预选赛门票,在之后的次级联赛中便再没出现,也再没有交手的机会。

梓墨后知后觉这段故事,心里觉得可惜,怎么当时就没有机会和花卷他们打一次呢?

这边三个人对上暗号,那边暖阳和阿豆也被带着开始追忆当年最开始在次级一起打比赛的时候。TS正经是自己从预选赛打上来的,有过一段次级称霸的历史,对次级联赛的种种可谓如数家珍。

这话题星宇参与不进去,他是在场几个人中唯一没打过次级联赛的,出身于RNGM冬训营,职业生涯开始时的年纪比暖阳梓墨他们两个十五岁出来打次级的还要小。即使是放在吃青春饭的电竞行业也实在太年轻,为了不要显得那么突兀甚至要去改大自己的年龄,平添不少弯弯绕绕。如今终于不用遮遮掩掩,端着饭碗看热闹。

花楼把选手状态了解得差不多了,大家后面聊得更加随意,过程中加深对对方的了解,彼此的形象逐渐更加清晰立体。梓墨不想破坏这样的聊天氛围,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说出疑虑只会让大家共饮来自教练的心灵鸡汤而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但他心有芥蒂。

大概是因为他从心底剖析了自己的心结的影响,后面的几天梓墨比之前要更为沉默。他知道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却还是在花卷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时候摇头。中单选手注视着他,突然伸手揉他的头:“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会以为是我们谁惹你生气了。”

梓墨于是出声:“不是。”他有点惶惶地移开目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还没有想明白。”

花卷没问他是什么问题,反而给他讲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故事。他说自己去年刚转会过来的时候WB整体的沟通都不好,他就让队员们能多说话就多说话。诶,我记得我明明跟你也说过的吧?

他皱起眉,好像在回忆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梓墨说过这话。梓墨则又想起来那条昏暗的走廊,原来那时候花卷真的是在对他说。

想来其实花卷大概也都懂,此时此刻的梓墨和上一个赛季他刚转会来WB时的暖阳所面临的问题从本质上来说也没有什么差别。他能帮连败后不复自信的冠军选手暖阳重新燃回斗志,就希望也能帮质疑自己的梓墨找到他真正的价值。

晚上花卷开了直播,直播转会期结束后的第一次五排车,第一把就碰到对面边路嘲讽梓墨不配转会价格。花卷本来没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但是旁边摄像头照不到的位置上,原本白天已经答应他能开口说话了的小边路又闭上了嘴,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花卷气急,沈梦溪手里炸弹一个个往对面边路身上招呼,誓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从头到尾的针对:“我抽烂你的嘴。”

时间太晚,五排没打两把就散了车。回宿舍的路上梓墨凑到他旁边,小孩这次记住了他的话,没有只顾着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只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我没有往心里去。”他顿了顿,把这句话说出口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也不会在意这些话,总有一天我会向他们证明的。”

这话被一起回宿舍的队友们听到,星宇附和叫好,暖阳拍手称赞。花卷甚是欣慰,心里想梓墨真是个好孩子,伸臂揽过他肩膀。

梓墨最后在他耳边小声承诺:“我也会说话的。”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重组的第一个赛季他们能走到哪里。花卷把自己局内的小节奏练成团队的大节奏,星宇用替补席的一遍遍复盘重新拾起他作为辅助的全局大局观,两个人一半一半拼凑出整个队伍的指挥权。乔兮放弃指挥专心操作,在双方互相切C射手很难生存的版本努力贯彻“活着”,暖阳回归他打游戏时的舒适区,成为在暗影中潜藏等候时机一击必杀的刺客。而梓墨时隔几个月的再次上场,要顶着天价转会费的压力,一局一局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从未松懈过。他从沉默的坚盾或利刃变得局内偶尔会显得聒噪,他吵嚷着报点开团喊人跟上,谨记自己做什么之前都要开口说话,告知队友自己的想法。

然后他们一起从B升A,卡位赛失利,季后赛复仇重新回到S组。春季赛六强、夏季赛四强,每一步都在朝最终的目标更进一步,像一群苦旅中虔心的信众逐山阶而上。

直到挑战者杯他们走到最高的舞台,打到最终的第七局,却没有赢下来。

  

对于结束一届杯赛的选手而言更重要的是调整休息而非复盘,比赛输掉的那天晚上他们不发一言。回酒店之后几个人都有自己调节的方法,他们都不是需要抱团取暖互相打气来恢复斗志的,这种时候反而更想要自己待着。

梓墨和暖阳占着房间,花卷就出去到大街上闲逛。人生地不熟,他不敢走太远,只在酒店周围的街区一圈圈转来转去。他反思操作反思决策,反思局内失误点所在,整场比赛在脑海中先扫描过一遍,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场比赛与其他比赛不一样的在于这是总决赛。

他的第一次总决赛。

输掉后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实带着他冷静地把自己逐条审判过后才姗姗来迟的痛苦从他全身内外碾过,那种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瞬间模糊,花卷闭上眼,眼角挤出两滴顺着脸颊滚下来的泪来。

他重新张开嘴呼吸,直到疼痛不再是尖锐让人不能忍受,而是变得更加绵远,最后停留在某一个点上。花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前,他借着玻璃打量自己。匆匆换上的常服没来得及整理,行李箱中压出的褶皱没功夫熨平,衣摆随意塞进裤腰。而他一身疲惫,眼圈通红,狼狈至极。

那失意的人不都是这样狼狈的,我能有什么不一样。等今晚过去之后大家悲伤够了,总要重新站起来。花卷想。

他又想现在还在酒店的那些人,不知道他们会早早睡觉还是又要熬夜到什么时候,但今晚估计也没人有兴致点外卖,干脆从便利店随便买点能用得上的带回去。

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从面前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身后有些距离的地方站着个他挺熟悉的身影。梓墨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这次他直接转过身来,不再像以前那样装作没看到。

“吴喆杰。”他叫。

梓墨短暂慌乱了一瞬,但最终还是走到他面前,没什么犹豫地伸手抱上去。他抱得用力,脸颊都在贴紧。花卷愣在原地没有推开,过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动作好别扭,歪了歪头,于是贴的严丝合缝的便成了两人的耳朵。

他反应过来,声音闷闷地响起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安慰你一下。”梓墨回答。

花卷看着另一个方向的街景,眼睛有点酸,他吸了吸鼻子:“你这安慰方式又是什么时候学的啊?”他问。

梓墨下巴抵在花卷肩上,隔着一层布料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开口说话时喉结轻轻撞上去:“之前去厦门的时候。”

那时候放假,星宇拉着他和DYG时期的老队友萧玦去厦门旅行。繁忙的一天结束回到电竞旅馆,星宇去洗澡,他和萧玦就在电竞椅上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们交集不多,能一起出去玩也是因为星宇的原因,于是聊天的话题总离不开他。萧玦挺好奇地问他:“星宇现在怎么样,脾气变好了吗?”

“他以前什么样?”梓墨没有太明确的概念。

“就……整天和歪子吵架,吵不过揍小马。”萧玦顿了顿,“吵过了也揍小马。”

“那应该没怎么变。”梓墨说,“他现在和乔兮吵架,吵过吵不过都揍他。”

萧玦评价:“挺好的。”想了想又说,“诶,你们是不是没见过他哭?”

梓墨说:“已经见过了。”

“那他一定很信任你们。”萧玦断定。

梓墨不解地看着他,萧玦就解释:“之前他哭的时候,小马总是抱着他拍背安慰他。后来小马走了,歪子长得高嘛,就总揽着他让他靠在肩膀上。再后来歪子也走了。”

“毕竟是前辈,他不会去新来的小孩那里找安慰。小义他哪里都挺好的,就是嘴笨,安慰不到点子上。”萧玦闭上眼,神色落寞,“我呢……我也嘴笨,和小义不是一种类型的嘴笨,当时又自顾不暇。没人听他骂挨他打,我知道他很难过,但又没人能抱着他安慰他,所以……现在有你们真的挺好的。”

“我说的这些,你不要和他说。”浴室里水声停了,星宇不知道碰翻了什么,发出一声模糊的咒骂。一阵鸡飞狗跳中,萧玦低声请求。

梓墨又得寸进尺一点,伸手把花卷圈得更紧了些。花卷不知道是箍得不舒服还是难为情,头往另外的方向扭过去。

“到底怎么了嘛?”中单选手挣扎着退开一点距离,把脸转回来对着梓墨。他眼睛还有点红,不过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梓墨垂下眼。他想起来去年在世冠场馆的走廊里被花卷拒绝的安慰,那时候他即使失利多次仍然以此维持自己的骄傲。后来花卷所经历的事情太多,让他逐渐收敛自己的傲气,成为习惯性安慰别人的角色。他好像从不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安慰,尤其是以一个这么结实的拥抱的形式。他觉得自己明明早该想到的,他这个情不自禁的拥抱触碰到花卷心里那圈防线了吗?他主动打破的距离感会不会让花卷感到冒犯?

梓墨又想起萧玦说易峥是怎么安慰星宇的,想如果自己再长高一点就好了,那样就能掰过花卷的头稳稳当当靠在自己肩膀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给他这样的一个拥抱。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也没有问出来,只是退开一步,没头没尾地道歉:“对不起。”

“怎么就对不起了?”花卷理解错了他的挫败感从何而来,一开始还以为梓墨在开玩笑,看着他仍然垂着头沮丧的样子又开始觉得紧张,“你真的这么想吗?我的老天爷呀,你这说着安慰我安慰我,不会还要我反过来安慰你了吧?”

梓墨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花卷重新搂回怀里,还被他轻轻摇了两下当成小孩子一样哄:“好好好安慰你,咱不难过哦。”

梓墨只好在他怀里闷声解释:“我的情绪我自己能调整,我知道你也要调整你的情绪,可我又让你分出精力来照顾我了。”他感觉自己像个闯了祸的小孩,“对不起,可我真的只想安慰你一下。”

其实花卷实在没明白梓墨到底安慰了他什么,然而矛盾的是他又确确实实感觉自己有被安慰到。情绪内敛的小孩一向思绪繁杂又天马行空,就像赛场上他偶尔会突然冒出一些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有的奇思妙想。然而赛场上梓墨的那些想法他意外地总能理解,生活中的思绪转变他见识多次却仍想不明白。于是他干脆啥也不想了,甩了甩头把脸往梓墨肩膀上一埋,小声说:“那就再抱会儿吧。”

  

  

Fin.


  

写在最后:

  有关梓墨和乔兮:2019NEST线上赛,队伍名字DGM,一共两场,B站可看。

  有关花卷:2019NEST线上赛,队伍名字JV,那时候的ID是卷毛,一共四场,B站可看。后面还有TGA10月的比赛,那时候已经改名叫花卷了,都是B站可看。

  我们不要留遗憾了,捧杯吧小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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